妃常道之祸起萧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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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小家伙却未被拉动半分。
只见年幼的孩子怯生生地往郁生欢的身上靠了靠,他睁大了眼抬起脑袋,不安地仰视着于他而言无比高大的大哥,连两只小手都下意识地攀上了兄长的衣襟。
不言而喻,此刻的他并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皇兄。
“别怕,皇兄一会儿就去找你。”注意到小家伙起伏动荡的情绪,郁生欢低头对其莞尔一笑,伸手摸了摸他暖烘烘的小脑瓜。
那温柔的语气,让冷眼旁观的慕朝栖都不禁生出了几分错觉。
长兄如父——仿佛这一瞬间,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慈父。
她本以为,像他这般轻浮、张扬的男子,根本不可能存在如此温情的一面。
就在女子暗自诧异之际,男子的安抚已然起到了作用。
男孩咬着薄唇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然后撤下了一双攀附在兄长身上的手,主动走到了宫女的身边。他盯着郁生欢看了片刻,终是转过身去,迈开了他的小腿。他一步三回头地走着,临了临了,还不忘看上慕朝栖几眼,好像是生怕她会对他的哥哥不利。
这孩子,居然如此在乎他的皇兄?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玉衡国的大皇子与三皇子并非一母所生,可他们这对兄弟,似乎亲近得出奇,完全不似古往今来的那些皇家手足们。
罢,眼下不是思考此等无关紧要之事的时候。
从心猿意马中猝然抽离,慕朝栖定神看向目送幼弟远去的男子,听得他不急不缓地开了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乍一想,他貌似该问她是否为郁无庄的同盟——可细细一思,如若这七皇婶同七皇叔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那么后者适才就不会付出暴露心腹的代价,特意差遣穆离前来传话。
是的,郁无庄不晓得从哪里探知了他与三皇子之间的秘密,甚至看穿了他不会像他的父皇那般罔顾骨肉亲情,因此一击即中地戳到了他的软肋。
而这一切,眼前的女子显然并不知晓。
由此,郁生欢可以推断,虽然这萧王夫妇的最终目的听似一致,但实际上,他们乃是各有筹谋。
而且,较之萧王妃,萧王手中所掌控的东西明显更胜一筹。
脑中思绪流转,郁生欢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慕朝栖。
“看来郁无嗔什么也没有告诉你。”女子面不改色地应答着,不徐不疾地眨了眨眼。
郁生欢静候下文,并未接话。
“十年前,你当已年少懂事,莫非你父皇做过的恶事,你会毫不知情?”
果不其然,慕朝栖并未让他失望,很快就出言提示。
十年前?
十年前,应该是他们玉衡国一举吞并辅国与弼国的那一年——为此,他们同其余六国的关系都不免变得紧张起来。
众所周知,华夏大地上不光有着与北斗七星同名的华夏七大国,还存在着弼国和辅国这两个特殊的小国。它们游离于七国之外,却又同七国暗存密不可分的联系,是两个相当神秘的国家。七国之中,似乎没有人清楚它们从何而来,又为何而生。
然而那一年,他的父皇好像探得了什么惊人的天机,突然就举兵向这一双小国发起了进攻——确切而言,这位玉承帝是获悉了弼国对辅国的入侵,后才想出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策略,将快要攻下辅国的弼国收入了自己的囊中,同时亦轻而易举地窃取了弼国攻打辅国的胜利果实。
如此说来,眼前的女子,乃是弼国抑或辅国中人?
“看来大殿下已经想起来了。”眼瞅着男子眸中一闪而过的恍然之色,慕朝栖几乎可以断定对方已有头绪,“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降,还是不降?”
“本王若是不降呢?”扬唇浅笑,郁生欢问得波澜不惊。
“那我就只有杀了你,然后把同样的选择权,交给二殿下。”慕朝栖面无表情,据实以告。
“呵……”听罢此言,男子不由轻笑出声,“以二弟士‘可杀不可辱’的性子,是决计不会答应你的。”
“那么他就会去陪你,而我,则会去找三殿下。”说着,女子特地望了望三皇子离开的方向,脸上未尝流露出一丝焦急。
反观此时的郁生欢,竟是昙花一现地沉了沉脸。
他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然他的直觉促使他不得不怀疑,面前这个看似冷酷的女子是否真会说到做到。
“为什么你不将我三人悉数杀死?”他冷不丁话锋一转,提及了一个出乎女子意料的问题,“毕竟,这才是为你的国家、为你的族人报仇,不是么?”
不期而至的提问让慕朝栖眸色一寒。
她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好整以暇的男子,忽而移开了视线,望向远方。
“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
她不喜欢杀人,一点也不喜欢。
她也不喜欢谋夺天下,哪怕她身负神契之力。
可惜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亦是她不可逃避的命运。
“确实不一样。”孰料正当女子眼帘微垂时,郁生欢竟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令人大觉诧异的话。
是以,慕朝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愣了神,随后蓦然侧首,再度注目于一脸沉思的男子。
可偏偏这一时刻,对方却冷不防露出了让她嫌恶的轻浮笑意。
“你可知,将大好河山拱手让人,是一件需要多大勇气的事?”他放荡不羁地歪了歪脑袋,弯起那双漂亮的眉毛,满脸戏谑地瞅着慕朝栖。
虽说这神情招人厌恶了些,但他说的,却是不可否认的大实话。
身为天家子嗣,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擅自抛弃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臣民,将完璧江山双手献给他国,无疑将比一般的亡国君更遭人唾骂。
届时,千夫所指,遗臭万年,想来他郁生欢将成为华夏历史上最被后人蔑视与诟病的郁家人了。
因此,同样明白这一点的慕朝栖平心而论着抿了抿唇,可表面上仍是一副“与我何干”的模样。
“你也可以选择叫你郁家绝后。”她冷冰冰地说。
“哈哈哈……”岂料话音刚落,男子就仰天大笑了几声,“那本王宁可留下青山。”笑完了,他又不慌不忙地放平了脑袋,含笑凝眸于目不转睛的女子。
突如其来的话语叫慕朝栖转瞬一怔。
他……同意了?
没有任何愤怒,没有任何挣扎,甚至都瞧不出分毫不悦……就这么,应下了?
“怎么?本王答应你了,你却要反悔了?”将女子的愣怔尽收眼底,郁生欢笑眯眯地打量着她的眉眼。
“承诺过的事,我从不反悔。”慕朝栖立马回过神来,义正词严地表明了自己一贯的立场,“只是殿下应得如此爽快,叫人难免心生疑惑罢了。”
“你取了二弟的性命倒是无妨,反正本王也不待见他。”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慕朝栖一句亦真亦假的说辞,居然换来了郁生欢对此等秘事的坦白,“但是你若伤了昀儿,本王可是要心疼的。”
昀儿?三皇子?
一下子反应过来的慕朝栖又一次抿住了嘴唇。
“你和你的父亲不同。”沉默了片刻,她忽然如是说。
这回,她是真的信了。
信这郁无嗔所出之子,并不似其父那般心狠手辣、不顾兄弟之情。
郁生欢闻言,顿生笑容。
是啊,他和他的父皇,终究不是同一种人。
郁无嗔会为了宏图霸业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他,不会。
夺得天下又能如何?还不如携手心爱之人,快意江湖。
这一方深宫大院,从来就是一座冰冷的牢笼,哪里比得上天大地大,任我遨游。
所以啊……
“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很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话说为嘛“惊(和谐)变”也会被哔掉……
☆、协议
这一刻,慕朝栖深深地感觉到,一场短短的对话,竟让她对玉衡国皇长子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居然直言不讳地,说自己的父皇愚蠢。
是啊,那个一心渴望着至高无上的男人,是该有多不通透,才把自己逼到了生母不喜、子女不亲、妻妾不爱、世人不仰的境地?
为了登上权力的顶峰,如此众叛亲离,最终死不瞑目,可有分毫的意义?
郁生欢忽然生出一股喟叹的欲念。
“话虽如此,他毕竟是生我养我的父亲。”遣散了唇边的笑意,男子貌似惆怅地说着,“可否容我……为他收尸?”
“十年前他残杀无辜众生,又何曾想过许谁人为他们收尸?”慕朝栖听罢,不由面色一寒,她沉着脸冷声反问,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听懂了对方的拒绝,郁生欢没有接话,似乎并无坚持到底的意思。
“玉衡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就交由大殿下游说了。”推测对方应该是收起了替郁无嗔料理身后事的念头,慕朝栖当机立断地结束了这个议题,话锋一转回到了正题。
“……”郁生欢回神注目于神色淡淡的女子,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
他并不热衷于去苦口婆心地说服什么人——他们若是想折腾,就让他们拿命去赌好了。
他所关心的,就只有两个人的安危。
“事成之后,我会带着昀儿一同离开皇城。”如此思量着,他冷不防盯着女子开了口,“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向你要个人。”
“谁?”一时想不出与她素无往来的郁生欢能向她要什么人,慕朝栖有些警惕地打量着对方的眉眼。
“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罢了。”郁生欢笑了笑,似若无其事道。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慕朝栖越发狐疑起来,她皱了皱眉,目不转睛地看着眉目生辉的男子,并未马上答应。
“她是昀儿的母亲。”直到对方作出了精简的补充说明,慕朝栖方才恍然大悟。
看不出,他竟会对他的幼弟照拂到这种地步……
上述感慨才刚成形,慕朝栖就因目睹了男子温柔似水的眸光和意义不明的微笑而神色一凝。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儿子谈及庶母时的表情,倒更像是……
慕朝栖猝然一怔,脑中似有千头万绪争相破茧而出。
她想起了郁生欢与三皇子眉宇间的神似,想起了男子如同慈父般与那孩子嬉戏的情景,想起了那一桩桩宫廷秘事……
这宫里的后妃,虽畏惧于郁无嗔,却也有如晴贵人者,敢与侍卫暗通款曲——而她们的夫君,也先后有过不止一次纳下弟妹、觊觎人(和谐)妻的行径。
所以……所以……
猜测到某种惊人的可能性,慕朝栖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笑若春风的男子。
“你……”
“这是我开出的唯一条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郁生欢好整以暇地瞅着她,冷不丁出言抢过了女子的话头,“你若不应,我可不能保证我那脾气不好的二弟会不会坏你大计。”
对方似耍无赖更似威胁的口吻,令慕朝栖一下子冷静下来。
罢,他郁家的后院之事,与她何干?只要她能达成目的,这郁生欢带走哪个妃子,又何足轻重?
思及此,她不慌不忙地敛起了不知不觉间流露出的诧异之色,转而面无表情道:“郁无嗔还真是失败。”
“呵……”听闻女子对其父皇的评价,郁生欢不由哑然失笑,“他这一生都在掠夺,又能怪得了谁?”
是的,宫里的兰妃、如妃、柔妃……还有他郁生欢此生最爱的女子,无一不是被他的父皇从旁人的手中硬生生地夺走。
这些人里,有他的皇叔、堂叔——也包括他本人。
他真的没有办法去同情那个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甚至可以说是罔顾人伦的父亲。
“所幸,你和他并非同一类人。”沉默了片刻,慕朝栖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句肺腑之言,“不过,在抛弃天下子民这件事上,你们倒是如出一辙。”但在说完前头那句话后,她猝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褒扬了仇人的儿子,不自觉地就开始出言挽回。
“郁生欢何德何能,无非是一介凡夫,保不了天下人,只能护得至亲至爱一生无虞、一世生欢。”然而,面对女子疑似讽刺的话语,明眸熠熠的男子却是毫不气恼,他当即坦然地倾吐了心中真意,并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
诚然,他早已厌倦了在世人面前戴着面具过活的日子。
慵懒张扬招摇过市,只是为了令父皇放松对他的戒备;放浪形骸贪好美色,也不过是制造出他心无长情的假象。
唯有这般,生性多疑的郁无嗔才不会过多地关注他;唯有这般,他才能保全自己,也才能保护他心爱的女子和孩子不受伤害。
如今,这样的日子终于要到头了,他岂能不觉欣喜?又如何还顾得上别人对他的看法?
是非功过,皆留与后人言说便是!
如此豁达的心性,是慕朝栖心中向往却求而不得的。
是以,听君一席话,她的心底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丝丝羡慕来。
他可以从此摆脱命运的桎梏,携手真爱之人纵情山水,再也不理这世间的纷纷扰扰。
但是,她却不能。
呵……纵使她乃人人渴求的神契,纵使她握有足以掌控天下的生杀大权,又能怎样?到头来,竟不如仇家的子孙来得逍遥自在!
“记住你的承诺。”心下喟然长叹,慕朝栖蓦地转过身去,抬眼怅然若失地目视远方,“不然,我随时可以取你妻儿的性命。”
留下这么一句话,她独自一人翩然远去。
回到御书房外,她看到郁无庄仍在等她。
“回去吧。”他对他说。
不,他们回不去。
打从一开始,她与他就在渐行渐远。
所以,和他一道回府,不过是为了最后的了断。
她一声不吭地朝他点了点头,与他不约而同地迈开了第一步。
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两人皆未留意到暗处的一双眼,只是一路无言地坐车回到了王府。
时隔两月有余,王府里的砖仍是砖,瓦还是瓦,一草一木除了因季节的更替而变得愈发萧条,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景色犹在,观景者的心情却已不在。
慕朝栖默默无语地跟着郁无庄行至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