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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走在石安门外(同志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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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们俩以后打算干吗?”小九突然问。 
“以后?你说上班啊?”我反问。 
“嗯。” 
“我想当警察。” 
“那你干吗还上高中啊?直接上警校多好。” 
“人家是打算考警官大学的,和咱俩不是一个档次的。”川川打趣我,然后向后靠在鹅头的隔板上,“我能上个中专已经很知足了。” 
“我也是,以后能当个司售组组长就不错。”小九撇嘴。 
“我以后估计也就是个农药厂里的小技术员。”川川应和。 
“那也比在工厂里搬大铁块儿好。”我说,“就你那小身板儿,哪儿玩儿得了这个。” 
“倒也是。”川川叹气,然后开口,“不过我不想就这么一辈子,我想有我自己的活法儿。” 
“你想干吗?”我放慢了划船速度。 
“没确定,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儿。” 
“你还挺有野心,那以后要是出息了,可别忘了我们。”小九挺兴奋。 
“那肯定的,我哪儿能啊。”川川笑,“以后咱们谁出息了,都不能忘了哥们儿。” 
这是那天……不,是这么多年来我头一次觉得州小船不再是个孩子。虽然说完那句让我犯愣的话之后他就哼着“十万马里,七大神力”用力划动船桨了,我却认定这个表现还停留在看《铁臂阿童木》阶段的家伙已经长大了。 
周小船不再是当年追在我屁股后头满建安里跑的那个小地里蒎子,而是在心智上更向成熟靠近了一步。 
“谁出息了都不能忘了哥们儿。”我在心里默念,“先说我要是出息了,绝忘不了你。” 
“对了嚼子,听说你小时候有一毛病?”小九打断了我的思路。 
“啊?什么毛病啊?”我条件反射一样的看向周小川。 
“你是不是爱绕着石榴树绕圈儿?” 
“你听谁说的?”我问,眼睛仍没从周小川脸上离开。 
“你看我干吗?这是你爸跟我说的。”终于绷不住了,他推卸责任。 
“那也得是出自你口才让小九知道的吧?!”我喊。 
“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他不以为然。 
“还不丢人哪?!傻了吧唧跑完圈儿,转晕了就跟地上躺着,这叫不丢人?” 
“哎?你还往地上躺啊?这个川儿可没告诉我。” 
小九一句话,我差点从船上折水里去,一时间一句反驳的话也没了,就听见周小川笑得特阴谋得逞,就看见那俩人笑得前仰后合。 
“你看你看,自掘坟墓了吧?”小九刺激我。 
“又掉自己挖的沟里了。”川川也不放过我。 
“我就是掉沟里了,不是我自己挖的,是你丫挖的,周小川,你就是那沟,我就掉你那沟里了!”有点垂死挣扎的意思,我说的特大声,还特委屈。没错,他周小川就是个陷阱,有无数诱饵和机关等着你,我就是一傻兔子,饶着掉进去了还特心甘情愿。 
“行了行了,别闹了,水小时后还没点儿显眼的事儿啊。”小九摆了摆手,“我小时候还大舌头呢。” 
“啊?” 
“啊?” 
我跟川川异口同声。 
“真的,我直到上小学之前才学会说儿化音。” 
“不是吧……一点儿都听不出来啊。”我不敢相信。 
“你是听不出来我原来说话不利落,还是听不出来我现在有儿化音啊?” 
“当然是听不出来你有大舌头呗。” 
“那是,我不说了都已经改过来了嘛。” 
“改得真干净,谁教你的?”川川问。 
“没人教,就是自己慢慢儿扳过来的,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还真是挺神奇。”我点头。 
是挺神奇的,有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做了神奇的事,在不知不觉中摆脱了儿时的东西。应该叫摆脱吗?还是说更应该归为“失去”呢?可能不是,因为在成长中我们还学会了很多,多到不计其数的新东西,所以与其说是失去,不如说是交换或更新,我们不断更新自己,然后在年龄增长中走向更开阔的天地。 
我正从那棵遮天蔽日的大石榴树下跑出来,跑向不知有多远的未知。 
“对了嚼子。”川川叫我,“你教我弹吉他吧。” 
“哟,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了?” 
“就是想学学,我感兴趣。” 
“那成,明天教你。” 
“行。”点了点头,他吁了口气,“你可得好好教我。” 
“那没问题,就是你也得好好学。”我摆出一幅师长架势。 
“肯定的,我有兴趣就绝对好好学。” 
“可惜就是不爱念书。” 
“哎,裴建军,你还来劲了你,觉得自己是一老师了吧?是不是还想让我给你跪下磕一个啊?” 
“行啊,来吧。” 
“我一脚给你踹下去!”川川笑着抬脚踢我。 
“翻啦!翻啦!你们俩想淹死我啊?!”小九在船身一阵摇晃时喊出了声。 
那天我们玩儿到挺晚,然后周小川借着天黑不敢走夜道儿为理由就在我家住下了,于是,吉他授课当天晚上提前开始。没想到这个物理化学学起来比上刑还痛苦的家伙竟然有如此的音乐天赋。 
我们一直弹到半夜,才在爸妈的催促下关灯睡觉。 
我挺兴奋,有点儿失眠。 
那天,是我那把吉他头一回有别人弹,不对,那不是别人,那是周小川。 
我觉得我得把那天给记住,8月23号,1984年8月23号,这日子对我而言,至少当时对我而言,比什么元旦春节还意义重大。 
我老觉着周小川这小子有点儿邪能耐,真的。 
从我开始教他弹吉他,到他能挺熟练的掌握技巧,根本没用多长时间,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学习不行了,整个脑子最灵光最有挖掘潜力的部分都让音乐细胞给霸占了,等到物理化学那部分,只剩下一堆浆糊。 
“有错吗?”怀里仍旧抱着吉他不放,他问我。 
“啊?什么?” 
“我问你有错没有。”他重复,然后质问,“你不会根本没着耳朵听吧?” 
“哪儿啊,我是让你给倾倒了。”赶紧摇头,我辩解。 
“我看你压根儿就没听,算了,还老师呢,一点儿不负责。”他瞪我。 
“我真是让你给陶醉了,一点儿错也没有,你是一天才,真的,有潜力。”我努力用认真的口吻说,但听起来怎么都像在胡搅蛮缠。 
“懒得理你。”白了我一眼,他把吉他放下,然后往后一仰躺在床上,“嚼子,我觉得……” 
“觉得什么?”我问。 
“嗯……”有点犹豫,好像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我“提醒”她。 
“是不是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好的音乐老师?” 
“你别臭美了,我觉得你是天底下最脸皮厚的人。”他一下子笑出声来。 
“这叫脸皮厚啊?这叫有自知之明。”我哼了一声,“谦虚多了就是骄傲了。” 
“你从来连谦虚是啥都不知道。”他伸出一只手指我胸口,“顶多也就是一心理素质好,俗称还是脸皮厚。” 
“哎,那合着我在你这儿死活都是厚脸皮代表了?”我打开他的手,“那你别离我这么近,留神厚脸皮传染,还跟你说,这玩艺儿可是不治之症。” 
话音一落,立刻引来川川一阵笑声,把双手枕在脑袋后头,他叹了口气:“哎,说正经的,嚼子,你觉得我有没有点儿音乐天赋?” 
“嗯……想听实话还是瞎话?” 
“边儿去,当然是实话了!” 
“那……”故意拉长了语调,我看了看那张有些紧张的脸,然后点头,“有。” 
“真的?”一下子坐起来了,周小川挺兴奋。 
“蒙你干吗,在这方面你确实有点邪能耐,多练练……就能赶上我了。”我逗他,于是很快便被他捶了一拳。 
“赶上你算什么呀,那根本就不能列入我的人生追求。” 
“哟嗬,您还想把音乐当成人生追求啊?” 
“废话,我才不想一辈子当个小技术员呢。” 
“你努努力的话,说不定能当上厂长,就是得入党,可我看你这觉悟不怎么高啊。”我的一连串打趣明显起到了激将法的作用,周小川咬着下嘴唇看了我半天,然后说: 
“行,你等着的,我还就不信了我,就冲你这态度我也得混出个样儿来给你瞧瞧。” 
我当时都能感觉到他的热血沸腾,然后也跟他一块儿热血沸腾了一把,话一出口,绝对有点儿信誓旦旦的意思。 
“成啊,我等着,你好好混,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言语一声,绝对两肋插刀,但凡我不管你,你活埋了我。” 
“你、你还一套一套的,哪儿学的啊?”他有点诧异,大概是被我话里的江湖气给弄懵了。 
“评书,《小五义》,江湖好汉不都这么打保票嘛。” 
“哎哟……你江湖气这么重,以后别当警察了,直接组织个帮派当老大吧。” 
“行啊,那你跟我混,我罩着你。” 
“德性样儿。”白了我一眼之后,川川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认真地跟我说,“嚼子,不开玩笑,我以后真的不想走这条路。” 
“哪条?” 
“进农药厂当技术员啊,你说,那么干一辈子,多没劲哪。” 
“那你那阵儿还说挺知足。” 
“我是说能考上这中专挺知足,不是说以后。”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能考上,也多亏了你。” 
“哎,你是不是又想说以后亏待不了我啊?要那样儿可就没劲了。” 
我一脸戒备的表情肯定特好笑,周小川的严肃一下子消失殆尽了,他“噌”的从床上跳下来,拽了拽衣襟,然后拉我。 
“走,找小九去。” 
“干吗?” 
“去玩儿会儿,老闷在家里就傻了。” 
“上哪儿啊?” 
“嗯……天桥。” 
天桥,我喜欢那地方,因为能找到当年的江湖气,可能我始终是个摆脱不了江湖气的人,也许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我想闯天下,想自己创立一番事业,我觉得如果真有件事能让我找着人生目标,我肯定为之“甘洒热血写春秋”,不取得真经绝不回头,我非要修成正果当个斗战胜佛不可。 
小时候总是充满梦想,还一万个信心十足认定了自己能成功,从不瞻前顾后,我想,也就是这股闯劲儿才成就了我们,成就了我,成就了周小川。 
八十年代的天桥,已经挺热闹了,不,应该说还是那么热闹,当时我们仨爱去天桥乐茶园,三个小子跟一帮老头挤在一堆儿看戏,听评书,听京韵大鼓,听相声。 
当时的相声段子都特经典,不像现在只知道臭贫,所有的包袱我都能背下来,周小川说我之所以这么贫就是背相声段子背的。 
我记不太清楚那天都有什么节目了,好像有一段《玲珑塔》,“玲珑塔,塔玲珑,玲珑宝塔第一层,一张高桌四条腿儿,一个和尚一本经。”还有什么“说大风,好大的风,十个人见了九个人惊。”后边儿这句我记得牢,因为用得多,会唱之后,每回赶上刮大风我都条件反射的来两句。 
“对了,小九,我刚找你的道儿上还跟嚼子说,以后可能会弄个乐队玩玩儿。”周小川突然开口。 
“啊?” 
“乐队啊。” 
“什么乐队?不会是唱校园民谣吧?” 
“那就没劲了,玩儿就玩儿刺激的。”我插嘴。 
“刺激的?”有点明白我们俩的意思了,小九撇了一下嘴角,“摇滚?” 
“差不多。” 
“那……”迟疑了片刻,他抬头看我们,“瞅你们俩这口气,是要拉我入伙啊?” 
“行,有潜力,够精的。”我拍了拍他后背,“不过现在还是初步计划,酝酿中。” 
“听着倒挺好玩儿。”小九点了点头,“成,要是用得着我就打个招呼,上刀山下油锅。” 
“我说你们俩怎么一个德行啊?”周小川一脸无奈,“别都跟走江湖的似的成不成?动不动就两肋插刀,谁让你们两肋插刀了?” 
“放心,就算你真要那样儿,我们也心甘情愿,对吧小九?”说着,我侧脸问旁边的家伙。 
“那是,万死不辞啊。” 
“俩病人。”川川瞪我们,却掩饰不住脸上的笑。 
后来回想一下,那是我们三个头一次商量有关组乐队的事,虽然话说得挺邪乎,什么刀山火海都拽出来了,但那时候其实并没有基础和能力,心里也没底,于是,这一计划直到几年之后才真正付诸实际行动。不过,那种热情却是后来所没有的,三个刚十六七岁的毛小子,就那么在茶园里,听着京韵大鼓,在嘈杂的人声中为各自的将来定下了共同的奋斗目标,可能有点好笑,可我对毛主席保证,那时候我们都是认真的,特认真。 
…… 
人嘛,总是需要成长的,在成长过程中会遇到好多好多人,然后和这些人发生好多好多事,其中有好事也有坏事,有的事和你并无利害关系,却能让你感慨万千。 
周小川就遇见这么一档子事儿。 
那是高一那年夏天,还没放假呢,差不多是五月底六月初的样子,一天下午,周小川风风火火跑过来找我,说:“出事了!” 
我当时第一反应是有人欺负他了,但看他除了一脑门子汗,身上脸上一点儿外伤也没有,于是我又觉得是他们家出事了,但问清楚了才知道,我都猜错了。 
“我一同学淹死了。”冷静下来之后,他跟我说。 
我愣了。 
“他是昨天晚上出的事,今天上午老师跟我们说的。”坐在床上,他双手抱着膝盖,眼神有点发直。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后来,我才听川川讲了全部事情经过,他那个同学是在游泳馆里淹死的,那天已经很晚了,到该关门的时候,管理员发现池子旁边有小孩儿衣裳,一看水里,还真有个人,当时打了急救电话,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刚一听说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在游泳馆里淹死呢?就没别人瞅见? 
“那天已经特晚了他才去,深水池子已经没人了,我们老师说医生估计他是腿抽筋了,想上来,却呛了水……”声音很低,周小川拿指甲轻轻抠着我床上的草席花纹。 
“那……”我觉得自己无话可说,本来,遇上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言语已经没用了,我能说的可能只有“你以后可千万注意”这样的叮嘱。 
“嚼子,你说,人命怎么就那么脆弱呢?”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本来就已经很短了,怎么还那么不经折腾呢?” 
“……可不嘛。”半天,我叹气,然后朝他凑了凑,“没办法啊。” 
“你说,生死是命里注定的吗?” 
“可能是吧。” 
“那多冤哪,你想轰轰烈烈,可还没来得及就没时间了。” 
“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活到头儿了呗。” 
“我不甘心……”他咬着嘴唇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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