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红颜-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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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舟距离并不远,可是此刻,却已距有七八丈以外,又加以各自在挣命之际,谁也无法照顾谁,万斯同这时,可真有些心惊胆战了,因为他水中功夫是有限的,万一舟覆,如欲在如此水势中逃得活命,那可真是梦想了……
偏偏雷电交加,雨势更是有加无减。
船头翻起了一个巨浪,竟由斯同头顶上掠了过去,紧接着,震天价的一个霹雳,小舟从前至后一个倒栽,整个地翻没水中。
万斯同惊魂中,只抱住了一块木板,同时呛了几口冷水,身子随同浪花,卷出了五丈以外。
他拼命地叫着:“救命!花船……救命!”
这时花船上舟子也看见了,他惊吓得目瞪口呆,只是他再也无能为力去救人,甚至于连呼叫的声音也没有了。
就在这时,舟门开处,一个妙龄的姑娘出现了,她脸色苍白,极为惊吓地叫道:“救人,救人,快救他呀!”
那船夫张大了嘴,沙哑地叫道:“小姐,没有用,你快进去吧!小心也下水了。快!快!”
可是姑娘哪里肯听他话,只见她娇躯扭动,已至船边,大雨冲击着她满头的青丝,纷纷遮在了脸上,她看来就像一个鬼似的。
可是这一切,她都不管了,她拼命地用长篙,往水中伸着,这时候,才可看见,原来她一只膀子,还为青绸紧紧地绑着,仿佛是有伤。
她口中大声地叫道:“万斯同,大哥,万大哥……你在哪里?”
忽然,她看见万斯同抱在一片船板上,身子为浪涛卷起,又随着沉下去了。
她再也不管了,眼前有一条长绳,那是系船用的,她把一头系在自己腰上。
船夫见状,大惊,就爬过来想拉她,可是她却不顾一切地纵身入水。
昔日在黄山五云步,曾随母练过水功,她姐妹都能在水中穿水自如,只可惜这种水势,她的功夫似乎是失去了效能,何况她还有一只膀子负着伤。
远远地看见万斯同显然已是不行了,她就更加奋力地向前游过去。
“万大哥,万大哥,我是花心怡,我来救你……我来了!”
万斯同早已为湖水灌饱了,可是这呼声他似乎是听见了,他拼命在水面上翻了一个身,伸手想去抓住她,而就在这时,一个高如小山的浪潮打过来,把他们陡然地分开了。
水面上白茫茫一大片,大雨打着湖面,就如同是开了锅的稀饭一样,不知何时,水面上还起了风,风助雨势,更成了“火上添油”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这场大风雨,在洞庭居住的水上人家,皆认为是若干年来仅见,虽然在事前,他们都有了准备,可是损失的生命财产,仍是大大可观。
在风平浪静之后,花心怡独自伏在船板上抽搐不已,她哭得声尽力竭了。
船板上另外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木船主人老七,另一个却是由水中救起,幸得不死的那个小舟的舟子阿金,二人都是愁眉苦脸地对望着,一副“牛衣对泣”的样子,老七叹了一声道:“姑娘,你这是何苦呢?人死了是不能复生的。”
阿金还一个劲地淌着鼻涕,他一只手摸着那为水浸得浮肿的脸,失神地东瞧瞧,西望望,他的船早已七零八落了,今后如何生活,都成了问题,至于万斯同的死活,那倒是次要的问题。
“斯同!大哥,你死得好惨,好惨啊……”她断断续续抽搐着道:“我千里迢迢找到了你,跟随着你,谁知道竟会是如此下场……”
“大哥!”她颤抖着站起来,腰上仍然系着那根绳子。
忽然她一跺脚,扑通一声又纵入湘水中。
两个船夫大吃一惊,双双赶了过去,老七抓着船头的绳子,拼命地往回收,二人累了半天,才把她拉上来,看心怡已是奄奄一息,俱惊吓不已,控水,灌汁忙了一通。
好容易救活了,这姑娘却仍是哭着嚷着,非要寻死不可。
老七急得跪在船上直给她磕头,才算把她劝住了,阿金沮丧地道:“大小姐,你又何必非死不可,他是你汉子吗?”
心怡哭着摇了摇头,两个船夫对看了一眼,觉得稀奇,阿金又道;“这就更犯不着了,人死了有什么办法,你再一投水,又加一条命,那是何苦呢?”
他说着用手挘艘幌卤亲樱蟾攀巧朔缌耍谱派ぷ佑炙担骸拔乙患椅辶谧樱椭缸盼页苑梗业拇纪炅耍叶疾谎八溃烙惺裁从茫俊�
说到了他的船,他的委屈可大了,又叹了一声道:“我一看天就知道不对,唉,那位相公非叫我行船不可,这一下可好,他也死了,我的船也完了,妈的,我才真是个苦主,连找个人赔都没有。”
说着又看了一边的老七,埋怨道:“真怪,你们的船早该靠岸停下的,怎么也跟着遭殃,这不是怪么?”
老七指了一下心怡道:“还不是这位小姐不要我停下,叫我跟着你们,加了我一两银子。要早知如此,十两我也不敢来呀!”
阿金缩了一下脖子,遂站了起来,一面拉着为水浸透了的衣服,叹道:“也别说,要不是你这条船跟着,妈的,我还不早喂了王八了,得啦,我走了!”
说着,又对花心怡说道:“大小姐,你想开一点,回去吧,小心病着了身子,唉!”
老七搭了一条船板,他就踏着板子上岸了,见两岸一片一片哭喊之声,他啧了一声道:“惨!惨!惨!”就这么拖着那双水渍的破草鞋走了。
老七张罗着他走了之后,又回头问心怡道;“小姐,你府上在哪儿呀,我送你回去吧!”
心怡这时倒是不再哭了,她的脸很白,眼睛有点肿,闻言后摇了摇头,说:“不,我就在这下船算了!只是……我这身衣服!”
老七忙道:“你进去换一换吧,我刚才看了,你的东西都还干净,没被水淹着,这身衣服,我为你烤烤吧!”
花心怡无奈,只好进舱内,略事整理,换了一身干衣服,把湿衣抱起来,还有她一口剑,都放好了才出来,船夫老七倒是真关心,要给她提东西,被她拒绝了。
她拿出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赏给他,老七也不客气就收下了。
花心怡伤心地下了船,却回头问他道:“他的尸首要什么时候才浮起来?”
老七怔了一下,伤感地道:“这不一定,怕要三四天吧,不过也许明天就能起来,唉,小姐.你还是雇一个人打捞吧,这种事你可犯不着劳动!”
心怡也没有理他,转身走了。
从此,每当清晨黄昏,都可看见这痴情的姑娘,坐在一叶小船上,来回地在这附近水面上找寻着,找寻着她心上目中爱人的尸体,可是每一次她都感到失望,慢慢她的范围也扩大了。
有时候她的小船,甚至划到了湖心,在这方圆达七百余里的湖面上,要去寻觅一个人的尸首,那是多么的不易,要费多少的时日,可她是那么的认真,风雨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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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结束) ……
第二部 连心剑
01 洞庭千里碧 君山一株葩
轻微的波浪,拍打着静悄悄的沙滩,上去又下来,不时溅上一些白色的泡沫!
沙滩上有无数的贝壳,在夕阳下,闪闪泛出各种颜色,成群的沙鸥,盘旋在水面上,时上时下,灰白色的羽翼,张开又合上,你甚至于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两腑白色的羽毛和黄黑色的长嘴。
这是君山第十二座峰下,前望洞庭,烟波浩渺,水天相连,后顾君山,秀拔千丈,排延数里之遥,日出时,光烛霄汉,日暮彩云漫天,岸上沙丘如带,风光如画,端的是人间仙境。
一个灰衣独臂的老人,面对着湖水,倚坐在一张竹制的靠椅上。
他那只仅有的右手。托着一根旱烟杆儿,不时地抽上一口,吐气如云!
这老人约有八十以上的岁数了,只是面白无须,脸上皱纹虽有,却并不太多,可是却有种说不出的风尘草莽气色,尤其是他那一双细长的眸子,直视着夕阳,虽长时而不稍瞬,象征着这个人,有着超然的定力。
他那直而短的一双眉毛,眉角削如剑,尾部斜挑,其白如雪,一袭灰衣,长可及地,足下是灰绸面的双梁便鞋,纺绸的裤管,用两根细绸带子扎着,更显出一派气宇不凡。他这么静静地坐着,不发一语,良久才把烟锅里的灰在鞋底上磕了磕,回头唤了声:“大妞!”
“来啦!爷爷!”一个面貌黑俏的姑娘,笑着跑了过来,她一面跳着说,“爷爷,那个人已经醒了,吐了好多水呢!”
老人微微含笑地点了点头说:“他本来是没有什么大病,只是被水给灌够了,等会儿一碗姜汁给他喝下去,到明天叫他走就是了!”
这姑娘嘟着嘴说:“明天怕不行,我看他全身还发着热呢!咱们救人要救到底啊,是不是爷爷?”
老人冷笑一声,目光又回到水面道:“大妞,你知道今天十几了?”
黑姑娘翻了一下眸子,奇怪地道:“大概是十七了,干什么呀?”
老人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你会忘了?”
“什么事?”大妞还是不大明白。
老人忽然站了起来,他用右手扭着那只空袖管儿,目泛奇光地道:“爷爷这只手是怎么断的?你莫非忘了?”
这一句话,顿时把大妞儿给吓了一大跳,她紧紧抓着老人一只手,惊奇地道:“啊……是她!水母……”
她那双大眸子,在说到这句话时,竟是充满了惊吓之色,全身都为之颤抖了。
“是的广!”老人说,“四月二十日,这个日子我一生永不会忘记!”
大妞儿眨了一下眸子,讷讷道:“那不还有两天了?爷爷……咱们走吧?何必要与她打呢?”
老人目光突地一亮,他气得身子有些发抖,厉声叱道:“你说什么?”
少女拉着老人的手,害怕地说:“你可别生气,爷爷……我怕!”
老人嘿嘿一阵冷笑,朗声道:“亏你还是我秦冰的孙女,我这十年以来,日夕苦练功夫为的是什么?好容易盼到了今天,你居然劝爷爷走!哼!你可真丢尽我秦氏门中的脸!”
言罢兀自怒容满面,他孙女被这番话,骂得低下头几乎要哭了。
老人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伸出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道:“孩子,这也不怪你……唉!我们进去吧!”
说着他就转身直向沙滩那边行去,那姑娘垂着头在他后面跟着,不时地用足尖点地,去踢地下的沙,这一切显示,她只不过是一个孩子。
在山峰上,有几间用木板钉成的房子,虽是不十分漂亮,看来却整洁结实。
那个叫秦冰的断臂老人,单手推开了屋门,大步走进去,并且回头问:“他在哪里?”
姑娘赶上来,悄悄地用手指了一下说:“就在那一间,爷爷!”
她脸上红了一下,忸怩地道:“他身上没穿衣服……脱下的还没有干!”
老人怔了一下,顿了顿才道:“你快找一套我的衣服去。”
说着他就推开了另一扇门进去,只见万斯同平躺在一张竹床上,脸色较前已略为红润,只是身上却微微地颤抖不已。
看见老人进来,他用力地坐起来,才发现赤裸的上身,不禁又尴尬地躺了下去,老人走过来,把他身上的被子拉了拉,皱眉道:“小朋友,你不要客气,你在水中过久,中寒太深,暂时还不宜劳动!”
万斯同只觉得全身战抖不已,讷讷地道:“谢谢你老人家救命之恩,我太失礼了!”
老人随口道:“不必客气!”
他说着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眯着眼微微笑道:“其实救你的倒不是我,是我那顽皮的孙女救你的,等你好了后,再谢谢她吧!”
斯同这时只觉得牙关喀喀有声地相磕着,他觉得冷得厉害,闻言只勉强地点了点头,口中却连连道:“谢谢……谢谢你们祖孙二人……”
老人见状,眉头微皱地走过去,在他额上摸了一下,吃惊地道:“想不到中寒如此之深……这……”
万斯同咬牙苦笑道:“老丈不必担心,容我歇一日也就好了!”
秦冰摇了摇头道:“不行。”
他说着,遂高声唤道:“大妞,你快把我房内的药酒拿来……再多拿一床被子来。”
室外答应了一声,须臾,那个俏秀的黑妞儿,就进来了,她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花衣裳,手中抱了一床被子,一只手提着一个红漆的小葫芦。
她先朝床上的斯同瞟了一眼,羞涩地点了一下头,把东西搁下,转身就要走。
老人却唤她道:“先别走。”
他指着她对斯同道:“这是我孙女秦小孚,就是她把你救回来的。”
万斯同撑臂想起来,想到了自己没穿衣服,只得又躺了下去,口中连道:“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秦小孚嫣然一笑,露出细白的一口牙齿,结结巴巴地道:“你不要客气,这算不了什么!”
说着她羞涩地笑了笑,又问秦冰道:“爷爷,这位相公该吃点东西了吧!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秦冰白眉微微一皱道:“饭是要吃的,只是他现在寒火未退.却进不得食。”
说着又微微一笑,打趣道:“丫头,你既救人,自然要多分点心,今夜我看你是不是别睡了?”
秦小孚把身子背过,那条黑亮的发辫,就像一条蛇似地动着,她小声说:“我知道。”
说着回眸瞟了万斯同一眼,就低着头走了。
万斯同不禁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正要开口说话,老人却对他摆了摆手,含笑道:“你不要多说话,你的情形我全知道,不用说,你的船是遇见了早上那阵子暴风雨了,是不是?”
斯同点了点头,老人叹息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稍顿遂又问道:“你还是一个练武的人吧?”
斯同正要开口,老人却抢着道:“只要点头,不要开口说话,你现在中气不足,我知道。”
斯同只好微微地点了点头,老人面上微现出些喜色,他哼了一声,说道:“没有错,你身上带着一把剑,你不是本地人吧?”
斯同摇了摇头,老人这时把葫芦中酒,徐徐注人一小瓷杯中,一面走到他身前,伸出他那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