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再醮记 作者:华飞白(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3-16正文完结)-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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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太县君举杯,先以两杯敬了天地,便道:“饮胜。”
众人也都随着举杯,口称“饮胜”,将葡萄美酒饮下。
正觥筹交错、低言笑语的时候,一位侍婢躬身沿着行障走来,在卢太县君的嫡媳卢县君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卢县君微微一笑,嗔道:“既然郎君想抱出去,便让他抱罢。只是别惊扰了我的小孙孙。”那侍女便赶紧退了下去。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坐在主位上的卢太县君出声问道。正一面品尝美食,一面陪她闲谈的亲戚贵妇、真定长公主、郑夫人也随之望了过去。
“伯染见子竟来了,喜不自禁,想抱着小郎君出去给他见一见,结下师徒缘分呢!”卢县君笑道,“虽说这也是一桩佳话,但他又哪里懂得照顾小郎君,恐怕连抱也抱不顺当呢。偏他一直坚持自己抱去正堂,幼娘实在劝阻不过,只得让侍婢、乳母们尽心跟着了。”大房虽上上下下都对二房有诸多不满,但惟独一人却深得他们喜欢,那便是书画双绝的崔渊崔子竟。
“子竟?”卢太县君望向郑夫人,笑道,“若能拜得子竟为师,学得子竟一两分才华,那可真真是难得了。赶紧地抱出去罢!”说罢,她又瞧了瞧王玫,视线移到她身边的崔简身上,招了招手道:“那孩子可是子竟的小郎君?过来让我瞧瞧。”
王玫轻轻地拍了拍崔简的肩头,崔简起身,走到卢太县君身前,给她行礼:“世曾祖母安康长寿。”他生得俊秀,举止进退有度,面对数十上百位贵妇亦是落落大方,仿佛不论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或是角落都与他毫无干系。且不说模样出众,光是小小年纪却有这般沉稳的性情,就足够令在场的妇人们喜爱了。
卢太县君不免叹道:“不愧是子竟之子。”说罢,便疼爱地揽了他入怀,又送了他好些见面礼,连声问他可进了学,都学了些什么之类的话。崔简一一答了,自是得了她的惊叹与夸赞。即使如此,他面上却无任何骄矜之色,仍是泰然自若地浅笑着。他这付模样,看得卢县君并大房、安平房的贵妇们都很是心喜不已,于是纷纷解囊。各种好听话也都朝郑夫人、真定长公主涌了过去。
却不知是谁,突然低声道:“这孩子确实教养得好,可惜卢氏去得太早了。说起来,卢氏也是范阳卢氏嫡支之女,算是太县君的族侄孙女罢。唉,如今……真真是可惜了。”
王玫心头一动,凝目望向那说话的贵妇。那中年妇人却并不是崔家之妇,而是不知哪家的亲戚。她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轻飘飘地看了过来,难掩轻蔑之意。王玫目光微冷,毫不掩饰满心的不悦。然而,她却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愤怒,而是担忧这句话勾起了崔简的思母之情,让他心里难受。
真定长公主与郑夫人都瞧了那贵妇一眼,并不多言。倒是卢太县君眉头微蹙,安抚地拍了拍崔简,淡淡地道:“在孩子面前,提这些作甚。好孩子,回你母亲身边去罢。”
崔简应了一声,仿佛什么都不曾听见似的回了王玫身边。不过,当王玫轻轻握住他的小手时,却发觉他的手心紧紧攥了起来。她不由得一叹,低声吩咐丹娘催一催大房的仆婢,上几盘甜点心,也好让小家伙转移些许注意力。
崔简听着她的声音,渐渐放松下来,微微挪动身体,与她依偎得更紧了。
正堂内,崔渲果然将刚满百日的爱子抱了出来。他与妻子小卢氏结缡十余载,连生了两个身体弱的女儿,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健康的儿子,自是欣喜不已。不然,他也不会贸然请崔渊认了儿子为徒了。
众人也都听说他子息艰难,自是好奇得很,纷纷凑了过去细看。只见那孩子气色红润,长得白白胖胖,浑身都是肉,显得格外壮实。且他也不怕生,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左顾右盼,口中咿呀作响。
崔渊将小家伙抱起来,大眼瞪小眼与他对视。小家伙忽然乐了,呀呀地唤着,伸出肉乎乎的拳头就往他脸上凑过去。崔渊低低笑了起来——本来他也只是顺水推舟才答应了崔渲而已,并没有收徒的打算,如今却觉得这孩儿确实与他有缘分——如此,收了徒亦是无妨。
想到此,他便将小家伙还给了崔渲,笑道:“待这孩子三四岁的时候,再正式拜师罢。”
崔渲喜上眉梢,吩咐侍婢将孩子抱回内院去,又执起酒壶斟酒:“既如此,那我便先代子敬子竟一杯。”
族兄弟们不免又有凑热闹说也想拜师的,崔渊一律作没听见,只与大家喝酒。收了一个尚不知书画资质如何的徒儿便已经足够了。如此耗费精力与时间的事,一时兴起应了一回,可不能再应第二回。不然,他怕是不可能余下任何闲暇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最近评论和点击都少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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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子竟风采
因这一出幼子拜师的缘故,原本只环绕在崔家儿郎们席位附近的热闹喧嚣逐渐传遍了整座正堂。往来于博陵崔氏大房的宾客皆是文士出身;谁不曾听闻过崔渊崔子竟之名?于是,不论年纪长幼,他们都纷纷凑过来;问清楚缘由之后;也跟着举杯同饮。
作为主人家,崔渲之父喝得兴致大发;起身邀舞。他也不独挑了崔渊,将崔渲、崔泌、崔泳等儿郎都唤了下来,带着他们一同起舞。其他人看得呵呵大笑;也纷纷弃了酒杯下场跟着舞动起来。
崔渊只略跳了几下;便趁着崔渲之父不注意,回到了席位上。旁边聚集的宾客自是不放过他;挨个过来敬酒。他皆一一喝了,而后有些醉意朦胧地倒在崔滔身上。崔滔嫌他重;扭身一避,让崔沛扶着他。
这时候;崔泳却独自执着酒壶酒杯过来了。他生得白净,望向崔滔、崔沛时仍带着几分率真之色,脸颊微微一红:“不知子竟兄可否与我喝一杯?”见崔渊已经醉倒在崔沛身上,似是没有反应,他有些失落,叉手行礼道:“也罢,是我唐突了,改日再说。”
崔渊却轻哼了一声,夺过崔滔的酒杯,眯着眼睛遥遥朝他举杯道:“饮胜。”
崔泳有些惊喜,双手举杯,也道:“饮胜。”他一口喝下,也顾不得看崔渊是否饮尽了,便高兴地转身走了。崔渊望着他的背影,将酒杯塞回崔滔手上,低声道:“这兄弟俩的性子倒是一点也不像。”也难为崔泌家那丛歹竹怎么生得出来这么一截好笋。
“可不是?”崔滔也感叹道,“且不说旁的,崔泌倒是个极护着弟弟的好兄长。”
崔渊垂下双目,牵了牵嘴角。虽则崔泳无辜,但既然他是崔泌爱护之人,便免不了从他开始下手了。或许,崔泌所看重的那些虚名,这位少年郎反倒是不放在眼中?若教崔泌这般替他造势下去,难得一位性情纯净的少年郎,迟早都会变得像他那般偏执。如此说来,他倒是做了件好事。
崔沛听两人说了几句话,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一向内敛沉稳,始终并未出言。
崔滔望向他,觉得他颇为识相,嘿然一笑,拍着他的背道:“十二郎确实是个不错的!改日将你家阿兄八郎叫来,咱们再畅快地痛饮一番!”
崔渊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看上去依旧一脸醉态。不过,待崔渲端着酒杯过来寻他时,他却突然拉住他的袍角,醉眼半睁半闭:“伯染,可有笔墨纸砚?”光只是拜师怎么够?崔泌、崔泳兄弟二人,今日注定只能沦为看客,或是衬托他才名远扬之人。
崔渲挑起眉,仿佛猜到他想做什么,又惊又喜道:“不光笔墨纸砚,连赭石都尽备着。”
“都取来!”崔渊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的食案边,一挥袖便将食案上的杯盘碗盏扫落在地上。清脆的碎瓷之声响成一片,热闹的气氛刹那间为之一凝,正载歌载舞的众人纷纷侧目而视,低声议论起来。
“子竟兄要作画?”却是崔泳出声打破了沉寂。崔家的儿郎们闻言,立刻一拥而上。随着人潮走了几步之后,崔泌的嘴角闪过一丝暗讽的笑意,而后便又恢复成平日那般亲切的模样,跟着上前探看。其他宾客听得,也都纷纷不再饮酒起舞,群情热烈地围了过去。
那可是崔渊崔子竟!别说寻常人难得他的一幅画,见过他挥毫作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若能亲眼得见他作画的过程,就已经足够他们津津乐道好几载了!且,那般独特的水墨山水与浅绛山水究竟是如何绘成的,京中谁不好奇?
很快,崔渲便亲自捧了笔墨纸砚过来,都是上好的佳品,正适合绘山水。
于是,崔渊铺开纸,执起笔,蘸满墨,信手一点,随意地在纸中央落下饱满的墨迹,徐徐向外延伸。他便似早就胸有成竹一般,毫不犹豫地随性挥洒。画到尽情之处,他双目亮得惊人,手腕翻飞只余残影,一笔复又添上一笔,令人眼花缭乱,根本瞧不清楚他到底用了什么技法。不多时,便见纸上墨色晕染,或浓或淡,浅浅深深,线条起伏勾勒,远山如黛,河水若练,柳色如烟,絮飘似雪,却正是长安城外灞桥风雪的景象。
“好!好!”众人围着看他挥笔作画,皆是如痴如醉之态,叫好之声不绝于耳。他们仿佛全然忘了此时正是卢太县君寿宴,忘了还有美酒佳肴,所有心神都汇聚在崔渊与他的画上,根本无法思考。
而人群之中寥寥两个依旧清醒之人也各含心思,不动声色地掩饰着自己真正的心绪。
崔滔清楚地望见崔泌眼中的嫉恨与一闪而过的不甘杀机,心中一凛,垂目朝崔渊看去,不由得一叹。有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堂弟,令阿爷、阿娘疼爱若亲子,他又何尝不曾满心嫉妒过?只是,才能天赋皆是与生俱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不能将所有胜过自己之人统统除去——崔泌此人,心眼实在是太小了些。便是子竟不复仇,他心性如此偏狭,在官场上顶多也不过昙花一现,迟早会摔得十分惨痛。
崔渊仿佛对周围情状一无所知,灵感如泉涌,不到半个时辰便完成了这幅画。最后,他意犹未尽地用笔蘸了赭石色,但却高举着手,久久不曾落下。
“水墨之色,正合伯染风骨。”良久,他轻轻一叹,将笔丢开。
周围轰然叫好,啧啧赞叹声不绝于耳。崔渲端详着这幅画,难掩喜爱之色,禁不住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叹道:“这是我收过的最珍贵的礼物。子竟有心了。”
“原也没打算送你一幅画。”崔渊却坦然道,“喝酒喝得兴起,手指便痒起来了,干脆就随兴所至罢了。说来说去,也是伯染你家的美酒甚合我意的缘故。”他倒也不是随意便找了这个借口,酒宴上的葡萄酒、新丰酒味道清冽,都十分合他的口味。
“那你可得多饮几杯。”崔渲开怀笑道,“回头我再让人给你家送上十几坛。”
“那敢情好。饮了你送的酒,或许我近期还能再作几幅画。”崔渊接道,与他相视一笑。
围观者中又有位须发皆白的老文士忍不住道:“难得子竟当场作了这般意境出众的灞桥风雪之画,吾等不如就这幅画咏些诗赋如何?挑最好的一首,请伯染提在画上,也是一桩风雅美事!”他说到激动处,竟手舞足蹈起来。崔渲行草之名在外,主客相和,也确实是美谈佳话。
“是极!是极!咱们也都来献一献丑!”众人纷纷响应。他们似是确实已经全然忘记,今日并非文会,而是寿宴的事实。
“就这样罢!”崔渲之父抚须赞同。连他都不甚在意,即使有人心里觉得不太合适,也只能跟随着大家行事了。
崔渲便道:“那便以寿宴结束时为限,临走时各位将诗赋交与我便是。若是各位信得过我,就由我来选一首最佳的诗赋,如何?诗赋选出来后,我会用帖子抄给诸位——若有多首好诗,我便抄成诗卷,也好让大家评点一番。”
“伯染性情刚正,我们自是信得过。”众人皆点头赞道。于是,仆从侍婢又取来笔墨与上好的白麻纸,供诸人写诗赋之用。
崔泌扫了一眼当堂挂起来的灞桥风雪之画,眯了眯眼,原本抿紧的嘴唇终于略松了松,露出一丝笑意,对身畔的崔泳道:“二郎才思敏捷,多作几首亦无妨。”
崔泳颔首,凝视着那幅画不放,叹道:“若能选上我的诗,提在子竟兄的画上,亦是幸事了。”顿了顿,他又笑道:“阿兄的赋亦不逊色,也许能选上也未可知。阿兄可敢与我赌一赌,我们到底谁能胜出?”他说话间充满了强大的自信,整个人瞬间便熠熠生辉起来。
崔泌欣慰地看着他,忽然发觉崔渊正远远地望过来,双眸中闪过暗色,牵了牵嘴角:“我自是赌自己。若是输了,随你想要什么作赌注都行。”而后,他又压低了声音,接道:“说不得哪一日,这画会因你我的诗赋而更出名呢?”然而,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崔泳并未听见。
不过,这一回,却注定要让这兄弟二人失落了。早就准备妥当的某人,又怎能容许他人借着他的画来博得才名?
就在众人都围着画指指点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佳句的时候,崔渊坐到了崔滔、崔沛身边,拿过了原是给崔滔的纸笔。崔沛正神情凝重地对着白麻纸细细思考如何下笔,崔滔望见崔泌、崔泳兄弟二人自信满满的模样,忍不住敲了敲他的额头,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十二郎!拿出你作催妆诗的才思来,一口气写上十几首。便是压不下那崔泳,论数量也是咱们赢了!”
“没出息。”崔渊在一旁嗤笑,慢条斯理地铺开纸,“三五首即可,但每一首都须得让人拍案叫绝。一举成名,岂不是更好?”
崔沛压力更大了,不过十六岁的少年郎,眉头都紧紧地皱了起来。崔滔却不禁道:“子竟,你真当这是催妆诗不成?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如曹子建一般七步成诗?”
崔渊抬了抬眼,似笑非笑地叹道:“子由居然也知道曹子建?七步成诗?亏你也信以为真。还是少看些《世说新语》之类的杂书,多看点正史罢。”说罢,他便几乎毫不停歇地写了起来,一气呵成地写满了一张纸。
崔滔脸色一时青一时白,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