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后-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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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没见了,一见就要与他避嫌,青鸾接着道,“我的病没好利索,从嘉也别骑马,还是坐车,天气冷。”
从嘉方笑了,原来是怕过病气给我,又怕我冻着,青鸾这样关切着我,兴高采烈登上了另一辆马车,青鸾放下车帘闭了眼,早已习惯了从嘉在身旁,一路说笑着,累了就彼此靠着,今日马身旁空落落的,心里也发了空,青鸾将披风裹紧了些,虽空落,却已不再懵懂。
南星将一切准备得妥当,祭奠过父王与母妃,青鸾恳切看着南星,“我想求见国师。”南星不问为何,只说一声好。
☆、21。 命格
国师四十上下年纪,身形较常人高大,着自在闲适的靛色海青,不戴僧帽,黑色布带简单束了一头墨发,如瀑般垂于腰际,青鸾踏进院门的时候,国师正亲自打着蒲扇在廊下熬药,旁边两位垂髫的药童垂手侍立,屋顶上一双白鹤轻快盘旋来去。
看到青鸾进来,国师说一声奉茶,有童子打帘请青鸾进屋,青鸾刚坐下,茶童奉了茶过来,雨后天青釉的瓷盏薄得几近透明,嫩绿的茶叶缓缓浮沉,煞是好看。
如今这样的时节,茶叶为何依然嫩绿?青鸾看向窗外,树木萧瑟花叶凋零,又回头看一会儿茶叶,待沉了底方轻轻捧起,浅嘬着咦了一声,隔着茶几另一张椅子扶手旁,有一座树根做成的花架,花架上红陶花盆中牡丹开得正艳,碧绿的枝叶间,同根同枝,花开白黄粉红紫绿黑蓝八色。
难道是绢制的花?青鸾不敢伸手去摸,俯首去嗅,鼻端清香袭人,柔嫩的花瓣触在脸上,不由讶然自语:“竟然是真的,怎样栽培出来的,又如何做到一枝八色?难道国师是神仙,变出来的?”
侯了盏茶功夫,听国师在外吩咐:“药钵拿棉包裹了,骑快马,趁热送进宫中。”
然后听到马铃声起,国师脚步笃笃往里而来,青鸾忙站起身相迎,国师进来看向青鸾,疏眉细目,目光温和而慈悲,青鸾恭敬施礼,国师微笑道:“休要拘束,且自在些。”
声音醇厚亲切,青鸾坐下看一眼国师欲语还休,国师鼓励一笑:“青鸾可畅所欲言。”
青鸾一笑:“初四那日青鸾与太子订亲,青鸾无意中听到皇后娘娘提起,国师曾为青鸾测算,言说青鸾是皇后命格。”
国师点头,“确有此事。”青鸾低了头,“这命格之数,可能破解吗?”
国师微微有些诧异:“为何要破解?”
青鸾斟酌道:“青鸾与从嘉同窗两载,不曾有一日分开,平日也很亲密。只是论及亲事,青鸾心中总是懵懂。若是有朝一日,成亲前他不愿了或者我不愿了,是不是可以分开?若分开这宿命可能破解吗?”
其实青鸾避居鸾苑这几日,早已想明白,这是她头一次认真去想终身大事,从嘉于她是兄是友,却不是她想要的夫君。
国师怔怔看着身旁的那盆牡丹,慢慢就看得痴了,许久不曾言语。青鸾不敢说话,待国师回过神,起身施了一礼,“青鸾来得不巧,这就告辞。”
国师摇头:“青鸾的话让我想起些许往事,是我失态了,青鸾还请坐。”
看青鸾坐下,国师又吩咐一声斟茶,笑对青鸾道:“青鸾也看到了,我尚留着三千烦恼丝,只因我于尘缘中尚有牵挂。虽不合规矩,可我是国师,谁也不敢非议。”
青鸾不由笑了,一笑去了紧张,国师笑道:“青鸾不若常人屈服于命格,反想要破解,勇气胆略可嘉,可叹我不是神仙,只能测不会解,若我会解,也不会落得只能守着这牡丹花……”
国师看着那盆牡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青鸾屏息不敢扰国师神游,心想国师与传说中大不一样呢,国师似乎能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尘世纷扰,红男绿女烦恼甚多,无能为力时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仙,寄托不安自我安慰,于是,便有了国师。”
青鸾忙道:“国师确是大昭国民心之所系。”国师摆手,“我是受人之托,要守着她的江山。再过一年多,我就要放下了,交给南星来坐神坛。”
国师正值盛年,交给南星是何意?国师看着青鸾:“南星寡言,性子也淡漠,不及两位师弟机敏变通,届时只怕要起纷争,而南星,定会退让。”
青鸾笃定道:“国师放心,我一定会帮着南星。”
国师一笑,“我正有此意。”青鸾斟酌着迟疑道,“可是,南星愿意继承国师衣钵吗?”
国师敛眸:“愿与不愿,都会是他。”
青鸾问道,“又是命格之数?”国师摇头,“算人不能算己。不过,一旦他退让,会招来灭顶之灾。”青鸾郑重道,“我知道了,我一定尽全力支持南星。”
国师点头笑了,“青鸾有话,尽管畅所欲言。”青鸾笑道, “我想问问,芳菲的命数”
国师指指那牡丹:“以花喻人,芳菲如花,花色正红,却是芍药而非牡丹。”
青鸾大惊:“国师的意思,芳菲要为他人做妾室吗?大昭国一夫一妻,芳菲乃是堂堂郡主,怎么会?”
国师指着墙上一副山水:“这是蜀地的山水,蜀地北属乌孙南属殷朝,这两国非一夫一妻。”
青鸾紧攥着手:“难道说,芳菲要远嫁他国联姻吗?即便是皇妃,也是与她人共侍一夫,我断不会允许。”
国师看着她眉宇间的坚定,笑一笑道:“青鸾做了皇后,才能护着她。”
青鸾眉宇间松弛下去,若命数不能破,那我护着芳菲,若能破,我不必做皇后,她也不必为人妾室,打定了主意,看一眼国师低了头,声音也低了些:“我还想问问,贺先生……”
“哪位贺先生?真正的贺先生,还是青鸾眼前的贺先生?”国师笑问。
青鸾讶然,原来国师心知肚明,当下问道,“他既是假冒,国师为何不揭穿他?”
国师摇头,“既是他来了,就该是他,又何必揭穿。”
这话带着禅意,青鸾不甚明了,只知道国师不肯揭穿自有他的道理,老实说道,“想问问假的贺先生。”国师一笑,“他的真实身份吗?”
“不是。”青鸾忙道,“真实身份不重要,只想问问国师,他是何命格?”
国师沉吟道:“此人命中难逃生死二字。”
听来如此不吉,祥青鸾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忙问何意,国师拿起一窜念珠一颗颗拈着:“从出生到长大,一直在生死间徘徊,为自保醉生梦死,后遇刺死里逃生,再被迫出生入死,其后命悬一线死生难测,若死则万事皆空,若生,则终其一生死去活来。”
青鸾紧抿了唇,默然想着国师的话,半晌开口声音中带着颤:“为何会如此凄惨?”
国师笑道:“听起来凄惨,未必凄惨,不知死焉知生,凤凰浴火涅槃重生,你之砒/霜他之蜜糖。”
这样似是而非的话,青鸾听着费解,便用心一字一字记下,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从嘉注定是皇上,不会更改,南星一定会是下一任国师,而她自己,芳菲与贺先生,定要去破解命格,命由天定,可成事在人,不是吗?
青鸾静静看向国师,端起茶盏恭敬道,“谢过国师。”国师浅嘬一口,含笑起身,“佛曰不可说,今日已说得太多,青鸾慧灵,自会了悟。”
青鸾忙起身,含着央求道,“再问国师最后一句,贺先生可会回来吗?”国师笑道,“别处暂无容身之所,会回来的。”
一句话如同天籁,青鸾如释重负,只要回来,因这一句话,别的都已不重要。命格、生死都是虚妄,只要能继续听先生授课跟先生论道,再求着先生,教自己吹埙骑马,青鸾满足而笑,恭敬施礼告辞。
国师吩咐一声送客,门外侍立的童子嘬唇发一声清啸,一双白鹤自檐头盘旋而下,引青鸾而出。
南星站在院门外,瞧见青鸾出来双手合十,“白鹤相送,青鸾合了师父的缘法。”
青鸾看着南星:“几日前,有一个人跟我说,男女之间的喜欢有好多种,他说我与南星之间是友情,我说是亲情,他却说,我是自作多情。”
南星怔了一怔,便笑了,笑容如春风一般,青鸾从未见过他笑,最多只是翘一翘唇角,南星笑着说道:“青鸾没有自作多情。”
青鸾啊一声笑起来,揪住了南星的袍袖,“南星,我太高兴了。”南星没有挣脱,只看着她笑,青鸾笑道,“想问问南星,可有愿望吗?我的愿望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南星双手合十,“出家人清心寡欲,无欲无求。”青鸾笑道,“若有朝一日国师仙去,南星会承继国师衣钵吧。”南星摇头,“有缘者得之。”青鸾看着他,“若是南星的师弟中其中一位做了国师,南星当如何?”南星淡淡得,“天下之大,处处可为家。”
远远传来瓒的笑声,冲白鹤扬着小手跑了过来,从嘉跟在他身后,瞧见青鸾揪着南星袍袖,忙唤一声青鸾:“怎么又揪南星袖子?南星是出家人,你也避嫌些,他的二师弟与三师弟,我瞧着为人不善,让他们瞧见了,再落了口舌。”
青鸾忙松开了,南星看一眼从嘉,“太子殿下如何知道他们为人不善?”从嘉摇头,“对几个小沙弥呼喝来去,心中能有善念吗?”
青鸾就瞧着从嘉笑,从极简处着眼,却能看到极紧要之处。
☆、22。 纠葛
回去的时候,从嘉硬挤进了马车,跟青鸾抱怨道:“来路上身边也空心里也空,我要与青鸾坐一起。”青鸾笑笑拍一拍身旁,从嘉忙过来靠着她坐了,笑嘻嘻觑着她,“非要见国师做什么?问姻缘吗?初四那日,不是都订了吗?”
青鸾也靠向从嘉,闭了双眸唤一声从嘉:“我们说说话,我心里当从嘉是友是兄,却从未想过,从嘉是我的夫君,之前还一直暗中为从嘉物色太子妃。”从嘉笑道,“青鸾年纪小,七岁起一心护着幼弟护着家,进宫后又孜孜不倦求学,心无旁骛,自然不会想这些,不管青鸾当我是什么,我们有长长的一辈子,谁也不会离开谁。”
青鸾看着他,该如何对从嘉开口?又如何对皇后娘娘开口?显赫风光订了亲,大昭国人尽皆知,自己突然要变卦反悔吗?她不怕受千夫指,可是她不愿让从嘉伤心,也不愿辜负了皇后娘娘的期盼。
青鸾又唤一声从嘉,回答她的是浅浅的鼻息,从嘉已枕着她的肩窝睡得熟了。
当夜,皇后病发,卧床昏迷不醒。青鸾与从嘉昼夜轮流侍奉。
春节过后皇后娘娘醒转,神志却依然昏聩,短暂的清醒后又会陷入混沌。
眼看就是元宵节,从嘉带人扎了各式花灯,挂满了皇后寝宫。
青鸾早早过去,皇后正坐着,瞧见她进来冲着她笑,青鸾看着皇后虚弱的模样,想起楚王府客堂外初见,大红罗衣石青鹤氅,头上的金凤钗展翅欲飞,皇后明眸皓齿笑看着她,神采飞扬气势逼人,不过两年过去,就衰弱成这般模样。
青鸾鼻子一酸眼圈已经红了,皇后笑道:“傻孩子,生死有命,别哭。从嘉总说青鸾梳头梳得好,给我挽个利落的髻,也有个过节的样子。”
青鸾闻听瞪大了眼,后退着连连说不,皇后诧异瞧着她,正好皇上进来,笑道,“朕为茵茵梳头。”皇上挽起皇后的头发,缓缓梳到底,看着梳齿间大把的脱发发愣,楞神间皇后闭了眼,“我有些累了,要睡一会儿。”
皇上忙扶皇后躺了下去,皇后头未挨枕,已没了声息,说是睡着,其实是昏迷,皇上看着她苍白的脸,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说话,皇后昏迷的这些日子,只要皇上在,都会握着她的手,跟她说些小时候的事。
青鸾静悄悄向外退,吩咐守着的宫女添两个炭盆,自己捧了手炉想要送进去,来到碧纱橱隔门边,皇上的声音传了出来:“茵茵心里是倾慕着淳之的吧,茵茵那会儿总去无为寺找他谈禅,他是有修为的出家人,朕从未疑心过。”
青鸾心中吃惊,这淳之,难道是国师吗?想要赶快避开,脚下长了钉子似的,就听皇上又道,“朕与茵茵青梅竹马,朕以为,茵茵与朕一样,非对方莫属。朕成亲后虽起了疑心,却也没想到淳之身上。这几个月,茵茵病着,每逢他派人送了药来,茵茵总是捧着药钵笑,那样柔情的笑容,朕从未见过。”皇上苦笑着,“茵茵也不明白吧,若明白,依茵茵的性情,会撇下朕找他去,朕不想给你们这样的机会,是以,朕永远不会告诉茵茵。”
青鸾紧攥着碧纱橱上突出的木棂,隔着茜纱瞧见皇上在哭,眼泪滴在与皇后交握的手上:“淳之来看过你了,在你的床前站了很久,他这个人,朕以前总是瞧不透,这次朕知道了,他心里也是喜欢着茵茵的,是以他留了发,他每日亲手熬了药,派飞骑送来,他只是不知道,茵茵一样对他有情。”
皇上说着话又笑了,笑得悲凉,“可笑吧茵茵,我们都不是蠢人,却看不透彼此的感情。”笑着又落泪央求,“茵茵,淳之是爱恋着你的,你若满意,就醒来吧,朕不会在意的,朕得了你一生,已是满足了。”
青鸾逃一般出了皇后寝宫,从嘉正挂着花灯,唤她一声,青鸾不理,冲出宫门靠着山墙坐了下来,闭了眼想起国师的话,我尘缘中尚有牵挂,我是受人之托守着她的江山,又想起国师房中盛放的牡丹花,那样的雍容之姿,惟皇后娘娘才有。
这些长辈间的情感纠葛,令青鸾无比心惊,由他们想到了自己与从嘉,国师皇后皇上应是半生不快吧,自己若与从嘉成亲,岂不是害了彼此?
靠坐着闭了眼想着心思,从嘉挑几盏灯过来,弯腰瞧着她笑,“累了?累了就回去歇息,我陪着你回去,这几盏灯给青鸾挑的,看看,喜欢吗?”青鸾抬眸看着,笑道,“喜欢。”
从嘉伸出手,“起来吧。”青鸾不用他扶,自己站了起来,笑说走吧。从嘉过来牵她的手,青鸾不着痕迹躲开了,从嘉愣了愣,“今日怎么怪怪的?”
青鸾低着头不去看他,从嘉闷闷的,很快又笑了:“青鸾今日这别扭的小媳妇样,从未见过,我很喜欢。”
青鸾心中一声叹,看向从嘉,这些日子守在皇后娘娘病榻前,满脸的疲